6月7日。
这一天下着中雨。
我最讨厌的天气是阴天,其次就是雨天。不晴不雨的半吊子的天气,最让我来气,而雨天,则是一切不幸发生的时候。
早上从床上爬起来的我,看着外面淅淅沥沥而且正在变大的雨,不由得一阵烦闷。
第一科,语文。
作为我的强势科目,即便是雨天也不能阻止我……而且,这次的作文题,说是给我面子也不过分。
写信。我从没想过在高考作文上还能碰见这种小学作文一样的要求,所幸,我对于信件的格式还记得一清二楚。至于内容,虽然不是记叙文,但是已经彻底脱离了八股文一般的议论文,这对我来说实在是一大利好。
这或许是我整个高中期间写的最为顺畅的一篇作文,或许这也和从前中二的我不但喜欢写日记,而且还喜欢给未来的自己写信有关吧……
走出考场,我在教学楼边见到了郦老师,她今年并不负责监考。而同时还有其他的一些人在。
“感觉,还好吗?”
“没什么感觉。”
“哈哈哈那就对了,我每届学生考完语文出来都没感觉。下午加油!”
“嗯。”
很简短的对话。
下午,数学。
说实话……这张考卷已经出得够简单了,即便数学是我学的最差劲的科目,但是即便如此,我也能说,这张试卷真的不能再简单了,作为一张高考试卷,还是需要一定的区分度的……
次日,6月8日。
雨还在下着,只是比昨天小了点。
考完两场的我,迎来了最强大的恶魔——理综。
即便理综当中的生物和化学都是我拿手的科目,但是在物理上的极度短板,已经足够毁掉一整张试卷。可是我别无选择,身在这个考场上,我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。
很多时候,人不管再怎么无奈,也不能轻易放手……人都是想争一口气的,即便那对于许多人来说,只是毫无价值的挣扎而已。
走出考场的时候,我感觉整个人都已经虚脱了。疲倦感一口气涌了上来,我恨不得一回家就在床上躺着,一觉睡到明天。
最后一门,英语。
中午回到家的我,吃完饭之后稍微午睡了一会儿……起床之后在冰箱里拿了两瓶果啤,一口气闷了下去。
“老哥,最后一门了。”
“嗯。”
我和月宸没有多余的话语。我们在这两天内也没有对于考试进行任何的讨论。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事项,考试期间绝不提考试,只要像平时一样就好了。
坐在教室里,我感觉头有点晕……以前我几乎没有沾过酒精,最多一次,也就是喝了一听罐装啤酒,度数仅仅八度。这次一口气喝了两罐14度的果啤,可能有些上头。
当广播里的听力响起,我突然精神了起来。
“这就是最后了,结束这门考试,一切就都能告一段落了。所以,加油吧!”
我对自己说着,提起了笔。
当晚,我和母亲一起做了一顿火锅。我们三个人围在常年坐不满人的饭桌前,顶着略显闷热的天气,开始庆祝高中时代的结束。
晚饭过后。
我走出了家,来到14层,按响了林昕羽家的门铃。
但是并没有人来开门。可能是去外面吃饭了吧……毕竟对于我和她来说,这都是一个无比特殊的日子。
回到家里,我给黎一谦打了个电话。
“你小子干啥呢?”
“啊?在网吧呢。”
“……我就不清楚你这种家伙到底是怎么追到月宸的……今晚不是个好日子吗?你还跑网吧?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突然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。
“大舅子,什么也不说了,多谢提醒,诶,兄弟们,我有点事先溜了,改日再约啊。”
看来还在跟其他人开黑……
没过多久,月宸的手机响了起来。
“老哥,我出去一下。”
“嗯,如果很晚的话,记得告诉我一句,”我邪恶地笑了笑,“我会尽力帮你打圆场的。”
“哼……你比我想象中要有用嘛,我走了。”
这时候我妈还在外头散步,并没有回来。
顺理成章地,家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。
坐在沙发上,我静静地看着天花板,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依然在敲打着玻璃窗。
“上次一个人这样坐在家里发呆,是什么时候了啊……”
我自言自语了起来。
“大概是月宸来了之后,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享受这种特殊的滋味了吧。不过也无所谓了,月宸肯定能比我考得好,到时候也不会和我去同一所大学吧。到那个时候,我就又是一个人了……”
精准无比的预言……堪称完美。
时针默默地指向了8点钟的方向,我站了起来,再次来到了14层,按响了林昕羽家的门铃。
依旧没有人。
“这家人意外地挺爱玩的……嘛。”
我索性走下了楼,雨并不大,对于六月初的这座城市而言,甚至还有些冷。但是这种冰凉的触感,倒是能够让人清醒过来。
“结束了,高中……已经经历的一切,都成为了过去,接下来又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啊……”
雨夜的小区里,只有零零星星几个行人,在雨中漫步的我,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。这首歌的词,还是我特别重新填过的,自我感觉还不错。但是,歌中唱着的那段动人的爱恋,却并不属于我。
回到家,母亲还没回来,十有八九是跟干妈聊起天没完了。
我的干妈,她是我母亲高中时代的同学兼闺蜜,毕业之后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,之后在大学进修的时候又成为了校友,而且,我的父亲是经由干妈介绍才认识我母亲的,无独有偶,我的干爸是经由我母亲的介绍和干妈结识的,她们俩可以说算是有缘人了。
即便,我对她的印象并算不上好。
坐在电脑前,我一脑子的浆糊,最后的一个月之内,我已经完全丢下了写作。而现在想要再捡起来,看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功的事情呢。对着空白的word文档,我的脑子也是一片空白。再过不久,我就能挣脱家的束缚,真正开始自己的写作之路了。
一想到这些,就激动得完全无法落笔。
而一直持续着的日记,也在6月8日这一天中断了。
月宸并没有真的和黎一谦在外头待一晚上,她在十点钟左右时回来了。
“欢迎回家。”
啊……四年来,回到家里的时候,从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。而这天,我对月宸说出了这句平常到无以复加的话,心里却是无法平静。
我的生活,终于要开始真正的日常了吗?
“老哥,不用那么激动吧。我看你眼泪都快出来了。”
“这可不是什么半斤八两的事!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……”
“这句话,以后不应该让我来说呀,老哥……”
说着,月宸的手向下指了指。
如果能够做到的话,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
“嗯。”
“那我先去洗澡咯。”
躺在床上,我久久无法平静下来,于是来到厅堂,又一次坐在了沙发上。
“老哥,睡不着吗?”
“哇……你怎么还大半夜翻冰箱的……”
“嘛……有点饿。”
月宸拿着从冰箱里翻出来的饼干,坐在了我的右边。
“明天开始要努力赶稿子了啊……我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呐……”
月宸说着,将一块饼干塞进了嘴里。
“我明天……可能要去约昕羽了。今晚她不在……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,打电话也不接。”
“哟哟,昕羽这么好的女孩,老哥你好不容易才追到手,可不能轻易放走了哦。”
“嗯……不会的。”
“虽然我不太想她成为我的嫂子呢……不过好像问题也不大嘛。”
“……臭丫头。”
“啊,又叫我臭丫头,说了多少次了……”
“这是最后一次了,月宸。本来,你也没比我小多少啊。”
“嘁,那是我的台词。”
“给我块饼。”
“不给,自己拿去……”
“你都拿出来了,给我吃一块啦……”
“哼……我好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,老哥你要注意一下你的言行。”
“那家伙可是个死妹控哦,而且看样子有往萝莉控方向发展的趋势。”
“噫……老哥你吃醋了吧,看着可爱的妹妹和别的男孩子跑了很不甘心吧……”
“我说的是实话……”
“切~~~放心啦,我会照顾好自己的,老哥你只管担心自己的事就行了。”
确实……我需要担心的事情,远比月宸多。
“那个,月宸,我想要起个新笔名了。”
“啊哈哈,就用你上次那个乱七八糟的不像话的笔名不好吗?”
“呃呃……不不,那个笔名,用过一次就够了,我不想再用那个名字了……以后,我想要长期用一个笔名。”
“这事儿不应该去找昕羽吗,问我干什么?”
“我感觉,你现在应该会有什么好想法……”
“你哪来的第六感觉得我会有好想法啊……”
“那,你那个宫辰月的笔名是哪来的?”
“啊?那个啊?月宸倒过来,不就是辰月吗,我稍微改一下古的音,不就成了宫了吗,就这么简单。”
“……简单粗暴,我一直都没注意到。”
“嘛……这事儿我不管了,我要去睡觉了。”
“……饼呢?”
“吃完了。”
“臭丫头。”
“是是是,臭丫头就臭丫头吧,你也叫不了我几回臭丫头了。”
……
没错……成绩优秀于我的月宸,未来肯定不会跟我走进同一所大学。或许又会回到从前那样,一年见面两次的状态。
现在想想……有些孤单呢。
第二天,吃过早饭后,我又跑去了14楼,但是……依旧没有人。而昕羽的电话也依旧无法接通。
第三天,还是这样。
高考结束的那一晚开始,昕羽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或许是因为我并没有其他的方法去联系昕羽而已,但是我的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不安。
又过了几天,我听说昕羽只是跟着家里人出国旅游了,电话接不通也是因为这个。不过,那时候有一件对我来说更加重要的事……
我接到了一家杂志社的通知,说是可以连载我的长篇小说,但是需要经过甄选。
那几天,我都在忙着整理小说的企划书和提纲。甚至为了通过甄选,还不分昼夜地在写作品设定集。
我这是第一次写这些东西,尽管月宸给了我很多有用的建议,但是成品的效果总是不尽人意。我一遍一遍地改着那些看起来比短篇小说无聊一万倍的企划和设定,心想着如果能通过甄选的话,我就能够让自己的东西展现在更多的读者面前了。
而这也是我的动力来源。
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,我已经不知道昕羽的去向了。而当我拿起电话再联系她时,听到的声音却不是她,而是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声。
“啊,你找林昕羽啊?她出去上厕所了,等她回来我让他打给你。”
电话对面的人显然不知道我是谁,但是我知道这个接电话的男生是谁,要么是他不记得我,要么就是林昕羽手机上的备注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。
透过电话传过来的嘈杂声,我很轻易地就判断出了地点是KTV。以前晚上给母亲打电话的时候,时不时就会遇见这种情况。当然,现在她已经没有这种活动了。
不过还好,那个男生是我的初中同学之一,我这么久没去文初露脸,忘了我也是应该的。实际上,在文高的校园里,碰见一些通过中考进入文高的初中同学时,经常会发生我向他们打招呼,而对方第一时间却根本想不起来我是谁的情况。
既然是和初中同学在一起的话,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。我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昕羽给我回电话而已。
然而,事情好像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。
在那之后,我并没有接到昕羽的电话。但是如果太着急的话……说不定会起什么反作用,我因为害怕这一点,并没有再给她打第二通电话。
结果,整个下午,我的电话都没有响过。
晚上,实在坐不住的我,又去了14楼。这次终于敲开了她家的房门,而开门的人是昕羽的母亲。
“你找昕羽啊,电话还打不通?这孩子真是……你有什么事要我转告她吗?”
“嗯……”
我估计,十有八九是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他打电话,惹她生气了。这种情况的话,我需要当面道个歉比较好,顺带也需要说明一下事情的缘由。
回到家里,坐在电脑前根本无法平静下来。一边是等待回复的昕羽,一边是等待审核的长篇小说,实在是……还有,另一边毫无音讯的高考成绩,下周还要去学校里估分……
“喂老哥,醒醒,睡觉回床上去睡。”
“啊……哦哦。”
不知不觉,居然趴在电脑前头睡着了。
“老哥,你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累的样子。”
“是吗……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……”
“也是呢……毕竟你这家伙晚自习睡觉也是家常便饭。”
可能是一下子有一堆互不相干的事情要解决,不太适应吧……毕竟在高考之前的那段时间,我们除了高考几乎什么都不想了。月宸甚至也因为高考,跟杂志社提出断更一期,并且还特意拜托编辑发了致歉声明。而她也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断更的理由说了出去,高中生的身份一经曝光,还引起了不小的话题,天才少女……什么的。这些都是后话。
时间已经到了晚上11点,我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调换着电视频道。而就在这个时候,我的手机响了起来。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,而且是个座机。
“喂,您好……”
“天霖。”
我吃了一惊,这个时候昕羽居然还没睡。
“昕羽?这是你家座机吗?”
“嗯……那个,抱歉!”
我刚开始想该怎么跟昕羽道歉,电话那头突然就开始对着我道歉了。
“8号晚上我一回家就被爸妈拉走了,也没来得及通知你一声……回来之后也没有跟你说这件事……今天又玩过头了忘记给你回电话……”
“昕羽……没关系的。玩的开心吗?”
“嗯……在海边很有意思。而且去的那几天天气都很棒!”
“可惜我不会游泳啊哈哈……虽然很想看看大海,大概是没法亲自下去游泳了。”
“游泳?我可以教你啊,很简单的。”
“不不不……”
唯独游泳,是我绝对不想碰的运动之一。
“怎么了?啊,不会是你以前学的时候呛到过吧。”
“呃……你就这么认为吧,总之我不会去学游泳的。”
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,而游泳这种无中生有的责任,我可不想背。
“昕羽,嗯……其实我也要对你道歉。”
“怎么了?”
“其实我后来知道你是出国旅游了,回来之后这几天我也一直没给你打电话。因为我这边在忙着……长篇小说的事情。”
“嗯嗯嗯?长篇小说?你要长篇小说出道了?”
“还……还没确定啦,只不过我已经把企划书和设定集发过去了……能不能过,就要看缘分了。”
“啊哈,这是好事啊!恭喜你了!”
“还没确定会被选中呢……”
“嗯哼,我听说你想要个新笔名,是不是需要求助啊?”
“嗯嗯,我想听听你的意见。”
“那么明天见咯,时间地点,我上午通知你,睡觉去啦,晚安。”
“做个好梦,晚安。”
放下手机,我甚至能感觉到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。
说不定……我的未来真的有可能一帆风顺,也说不定呢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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